三毛的最后一封信 第二部分 我有个不及的梦

时间:2019/7/17 0:04:03 来源:我爱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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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般的春风辣辣地吹遍桃李,只有水般的芙蓉静静地漂在湖心。那跃动如火的春风是三毛,安详似水的芙蓉也是三毛。水与火在内心自有平衡,但是如火的春风、似水的芙蓉,极端水火始终交融冲击在三毛的个性里。

    这是我第一次与她见面后的直觉。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地在想,如果人真的像一朵朵漂浮于“生命河流”的芙蓉,偶不经意地擦肩而过之后,我们毕竟不确定还能并肩续走多远的路。特别对于一位“访问者”与“被访问者”之间,各自内心的情绪起伏又何必在报道写作的工作完成后多所倾吐……不过,就在我们第一次碰头之后,却有几件奇妙的机缘让我们真正成为了朋友。

    当天夜里,我刚读完她送我的《哭泣的骆驼》里一篇沙漠里的小品文《哑奴》,正在悲悯激荡的心绪中,准备着手写她的专访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三毛。

    她语气略带激动地说,她取消了今晚原来别人的邀约,在家里读我写的《看天田》。我倒吃了一惊。电话彼端的三毛告诉我,她一面看,一面感动地哭到现在:“我几乎看不到一个文字,全部是紧扣的意念和景象。你用一个死去的灵魂血衣当第一人称的主角是文学创作上的一种突破,尤其是当你写到他在内蒙沙漠边的老爸,葬下他血衣的一幕……”三毛说。

    “你是说,就像你在撒哈拉沙漠里去追那个正要被人卖走的哑奴时,同样无言的悲怆、无奈的心情吗?”

    愣了半晌,接着我们灵犀一通,狂喜地大笑了!

    我们相约隔天晚上去她爸妈家附近的“小统一牛排馆”吃饭,然后去探望她的爹娘。天南地北地全世界都聊,异想天开的我们居然拿起当“记者”的我和当“作者”的她,比赛起谁跑的国家比较多。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算着,几乎忘了我们在那间高雅的西餐厅里,不但是游历过最多国家的人,也是说话最多、最聒噪的人。

    我们居然想“重走历史”。盘算在出版社可能的支持下,走太平天国起义的路线、走文成公主远嫁西藏的路线、走玄奘西天取经的路线,甚至走郑和下西洋和马可波罗东来的路线。然后我用我的新闻眼、历史观,她用她的文学心、女人经,写下人文地域古往今来的感动。她的肋骨摔断方才复元的健康因素最后作罢了这个“梦想”。

    三毛当时开心地说:“对!我又‘活’过来了!”荷西的死是她伤恸的泉源,但也何尝不是她创作的泉源呢?大悲大喜自是一番千回百折的文采风情,而对读者和她的朋友来说,也分享了她这份属于人性中真挚的情感。

    我这才意识到《红楼》中的三毛应该从林黛玉的“潇湘馆”搬到“怡红院”──贾宝玉最后可现身了。我终于进一步体会到人们并非全然只是多情自苦。一份了然世事又仍期待有梦的心,即便不时涌现哀愁,却是人类美德淬炼与艺文创作的导师。

    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就像个聪颖顽皮的精灵,但却是个多情又孤寂的精灵,处处有情,却在最后选上金玉俱焚的弃世之路。其实每个金钗都有贾宝玉的影子,也都有三毛的影子。或许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女娲在大荒山青梗峰上补天剩下的顽石,三毛是否也像宝玉一样“完了事了”就归彼大荒?

    “你知道,人死后不是七七四十九天才转世,是立即。父母子女和夫妻的恩情都会继续的,因果累积到今天才有缘,所以我更加珍惜跟荷西的情缘。”

    看三毛说这番话时认真的表情,让我确信血肉之躯“有灵”抑或“无灵”并不重要,重要在于“有情”抑或“无情”。

    死不过是生的历程。如果生是孤独的,死或当拥有更多的祝福,三毛总不忘记给她的朋友慷慨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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